专访陈应松现代传媒世界里,没有森林的声

中科白癜风看皮肤病更专业 http://news.39.net/bjzkhbzy/210716/9192503.html

今年7月,《森林沉默》由译林出版社推出单行本

年春节,疫情汹涌而来。在武汉封城前夜,湖北作家陈应松回到了自己位于神农架的家中。如今回想,他最新的长篇小说《森林沉默》似乎是对这场灾难的“文学预言”:

“这部小说,写我居住的神农架。早晨听到密集的鸟叫,晚上听到孤独悠远的狼嚎……我们应当尊重人与各物种的相遇,互不干扰,互相尊重。如果我们把地球的资源当作杀戮凌辱的对象,必然激怒大自然,遭到天谴。人类是大自然的一份子,大自然的一草一木、一禽一兽都有着自己的尊严。如果世界上所有的野生动物不复存在,人类将从这无尽的精神孤寂中死亡。”

《森林沉默》首发于《钟山》杂志年第3期

《森林沉默》首发于《钟山》杂志年第3期,近日由译林出版社推出单行本。这是陈应松深居湖北神农架山林二十年后,追问现实之殇交出的一份答卷。全书涉及近百种动植物,包括传说和神话中的奇珍异兽,以及大量物候、地质、气象和对森林的想象元素。作家贾平凹说读这篇小说感觉“就像在密林里,能闻到幽暗潮湿的气息,能听到飞禽走兽的响动,枝条蔓草牵扯得手脸生疼”。

陈应松在神农架

小说故事发生咕噜山区的浩瀚森林,主人公是神农架农妇与野人的后代——猴娃。他浑身长红毛,不爱穿衣,懂人语、兽语、鸟语、花语,与家人一起过着艰辛而平静的日子,直到村长带来了“天音机场即将在此破土动工”的消息。从此,这里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口号——“让山冈低头,河水让道!”“争分夺秒,与时间赛跑!保质保量,要咕噜献宝”,这里人声嘈杂,森林沉默:野兽开始逃难,村庄开始拆迁,河流开始堰塞,推土机沉重的履带将生活了千年万年的种子和根须埋入地下……

“六十岁之前是为别人写作,而《森林沉默》是为自己写的,不为任何规矩,不为任何人的想法。”在《森林沉默》中,陈应松将原始文明、现代文明、后现代文明置于显微镜下,重新审视了生存的酷烈、生命的异化与社会的病相。而从疫情到洪灾,陈应松又目睹了大自然对人类的一次又一次“报复”,因而感慨万千。

“我是一个神秘主义者,我相信大自然有很多未解之谜,它们是说不清楚的。”他告诉澎湃新闻记者,在这段灰色的时光里,即便不身处山林,也要开车去湖边,呼吸新鲜的空气,“大自然的山川草木是我活着的唯一乐趣。”

小说故事发生咕噜山区的浩瀚森林,主人公是神农架农妇与野人的后代——猴娃。

澎湃新闻:

《森林沉默》写了三年。当初怎么想到围绕“猴娃”,写这样一个故事?

陈应松:

我一直在写“神农架系列小说”。神农架行政区划的全称叫“神农架林区”,就这五个字。全国以林区命名的行政单位只有神农架,连东北的大兴安岭都不是。我写了三本关于神农架的中短篇小说,大概有万字。长篇则有两部,一部叫《猎人峰》,还有一部叫《到天边收割》,《森林沉默》是第三部,都是写神农架的山民生活。

可以说,在《森林沉默》之前,我的所有小说都与森林有关,但一直没有专门写森林,我总觉得自己应该写一部这样的小说。批评家李敬泽在评论里说:“陈应松欠中国文学一个森林。”这句话深得我心,我也觉得我的确欠自己和神农架一个森林。

神农架最具传奇性的应该是那儿的野人,但野人写多了没什么意思。所以我根据自己的写作特点,写了神农架传说中那个个头高大、能讲话、但智力不是很高的一个人(猴娃)。他是神农架的农妇与野人的后代,他懂鸟语,懂兽语,认识所有草木,在自然界里如鱼得水,好像一个原始的神。但人们却认为他是一个唐氏综合征患者,一个低能儿。我就想到写这样一个人在森林里发生的故事。这个小说在年动笔,因为事情太忙,中间停顿了一年,但我发现自己一下子就能接上去,后来一口气就写完了。

澎湃新闻:

这部小说里有六分之一的森林描写,还插入了大量诗歌、日记等文体,你怎么考虑这些内容的占比?会不会担心为读者带来阅读障碍?

陈应松:

在上一部长篇小说《还魂记》中,我加入了一些散文、诗歌的元素。事实上,在《森林沉默》中我依然沿袭了这个路子,只是更加大胆了。长篇小说中的多种元素看起来会造成阅读障碍,事实上并不会。写作几十年了,我知道怎样占比不会让读者感到厌倦。一个好的作家实际上就是要把读者的心理研究透,知道读者需要什么,不需要什么,给读者留下什么样的空白。

我写的这个森林,因为从来没有这样写过,所以反倒有一种无所顾忌的冲浪感。过去写动植物的故事叫生态小说、动物小说,主要是浪漫色彩,奇特故事。但“用大量的笔墨来描写森林的景色”,这样的写法几乎没有,至少我没见到过。我擅长描写风景,描写森林山区,所以把它们加了进去。但依然有一些克制,不完全是泛滥的风景描写。比方说有一个章节,我加入了“花仙”的日记,其实引用日记这种方式在以往作品中已不少见,我只是把日记内容换成了风景描写,但又不完全是死板的风景描写,它是一种动感的、融入了感情的风景描写。那也是人物内心的风景,实际上是一种内在情感的外化。

澎湃新闻:

能感受到你的文本语言中有诗歌的影子,哪怕是在描述那些动植物的时候,也有一种韵律感。这是不是也与你写诗有关?

陈应松:

是的。我用诗的语言来写小说,所以读者在阅读中没有那种“隔”。此外我的小说本身就带有散文化的倾向,不是特别紧凑。我从来不像常规小说那样写,那没什么意思。把你的一本书用一个旋律来经营,是挺有味道的。写一首诗要找一个语感,一个旋律,我把这些办法全用来写小说了,发现真的很美妙,写小说也就成了写诗,写一首长诗,如此而已。

澎湃新闻:

在写《森林沉默》时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困境?

陈应松

:没有。我写神农架没有任何困境。因为我太熟悉神农架。我在神农架待的时间不只有挂职的那一年,我每年都不停地去神农架,许多时间住在农民家里。而且我会时刻记录自己的真实感受,有时把它写成诗歌,写成一段一段的日记,慢慢地积累,等到写小说时信手拈来。这是我个人的一个保持几十年的良好习惯。等到写作时,我不会有写不出来或是很难受的感觉,反而我觉得还有很多东西没写进去。而且现在还有大量的照片辅助记忆。只不过,有时照片也不太管用,因为你在那一个时刻记录的是稍纵即逝的感性的东西。所以我相信好记性不如烂笔头,一定要把它记下来。

我曾说过这样一句话,我对神农架的了解或从神农架获取的素材,至少两辈子都写不完。

澎湃新闻:

取“森林沉默”这个书名,有没有特别的用意?

陈应松:

我一开始准备叫《沉默的森林》,后来觉得太过文青,别人可能会误会这是一本纯生态的散文。后来我改为《森林沉默》,显得更有力量一些,更小说化些。

森林里其实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声响,只是我们听不到。我住在神农架,每天夜晚都能听到松涛声、林骚声,那是一种类似海潮一样的深沉响声,就是森林在说话。现代人全去了城市,离得太远,听不到了,所以森林终归还是沉默的。

当然这个题目也有另外一层意思。比方说花仙这个人物最后自杀了,因为她有好多话没说出来,带进了棺材。她跟她的学长有那样一种关系,她的导师又被坏人诬陷而死,她对整个社会、对现代文明的绝望,虽然内心如汹涌澎湃的林涛,但终归是沉默的。

而猴娃玃本身是一个哑人,他代表森林,他的沉默就是森林的沉默。森林里那些活着的人,包括他的叔父麻古、祖父蕺老泉,他们也都是沉默者,没有任何说话的地方,也没有人为他们说话。他们是森林里沉默的一群人,像石头一样活着,像植物一样活着,从生到死,谁都不知道他们。生生死死,生生不息。哪怕他们的生命力特别顽强,他们也“一句话说都不出来”。现代传媒世界里没有他们的一丁点声音,多少人就那么沉默了一生。

澎湃新闻

:你曾说过,“在小说中,象征不是象征,现实不是现实,人物不是人物,故事也不是故事,它们表达的是另外的东西。这个‘另外的东西’才是小说的核。”那在这部小说中,“另外的东西”是什么?

陈应松:

“另外的东西”是要留给读者的,留给时间的。好的小说肯定有大量另外的东西,就像《红楼梦》、《金瓶梅》,你永远说不清,那是留给未来的,留给那些有阅读能力和强烈感悟力的人的。当然,也留给一些钻牛角尖的人。

留给时间,就像一个精美的古物,最值钱的东西是时间给它的包浆。它需要慢慢地沉静。我认为,好的小说一定至少要给读者留出一半的空间来。说出来的东西永远不是最好的部分,最好的永远是没有说出来的,而且是你故意不会说出来的。好作家就是留下最好的东西不说,小说就是说话克制的艺术。

我相信每个人的解读都是合理的,你不能说哪一个是对,哪一个是错,它没有标准答案。歧义是好小说的标准,解读的千奇百怪是好小说的标志。再者,“另外的东西”作家也说不清楚,那就让它留着,混沌和歧义泛滥也是好小说的特征,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部分,是好作家不能进入的禁地,是他圈起来给读者享受的。

澎湃新闻

:很多小说家说,他们只负责发现问题、提出问题,或者提醒人们

转载请注明地址:http://www.1xbbk.net/jwbzn/4523.html


  • 上一篇文章:
  • 下一篇文章: 没有了
  • 网站简介 广告合作 发布优势 服务条款 隐私保护 网站地图 版权声明
    冀ICP备19027023号-7